泸州，与一瓶酒谈风月

一座酒城，暮色泛着红晕，正微醺
饮至夜深
霓虹闪烁
照着路上寻路之人
都市的长街就算烂醉如泥
也不失了城市人的体面
路人扶起长街
数天上的星星

但晨光略显疲倦
分明一个经常宿醉的人，想多睡一个时辰
正契合
四川人的慢生活接近古代

不正说明，苏醒的泸州，将自己打造成一瓶名酒
有帝王之心
要攻城掠地
天下酒客皆归顺泸州的一只酒瓶

只有泸州倦梳妆，画眉，施粉，将秀发盘出山水
准备出游，到一片红高粱地，一片黍子地约会
风一吹泸州
天地飘出酒香
好像田野前世失散的那个红颜
此生做了酒徒


散章：论酒

杯子为你空过几杯，不好计数，要我再与你论酒
是否起了醉己之心。江湖凶险，江湖也快意
兄台可是在金庸的华山沾染了些许剑气，而锋利了喉舌
这两年你没少往我的诗里添酒，酒是要过三巡才微醺的
我可是斟满一杯就晃荡的人。
人在酒中，魂已离身，如影飘飘。那么就自此论起吧
赶往古代都有可能，眼前必有酒字旗摇晃，叫一声小二
上酒耶，酒是要满，杯子是要喝空，而喝酒人早已上了绢帛
或竹简，先贤为兄台执盏，先贤皆扼腕与兄台，相见恨晚
那可是要早了几千年的缘分呢，我可比不了
我也敬你一杯吧，你这痴人，别老念文言文
像活了五百年的书生，一提到菊花，便又犯了癫狂的宿疾
骑上你的白马，直奔南山而去，身后可是有，马蹄莲，喇叭花
婆婆丁……它们追你追得都枯萎了，你只要回一次头
所有的酒钱就有人替你付了，——但你却放下烈酒，立地成佛
擎着花雕，听着越剧，下江南去也


空虚

醉意来时，我就是一滩红色的液体
从一只酒瓶里脱身
便要从人潮中剥离
我现在只与自己的争执
崇拜不醉之人

孤身躺倒在公园的一条长椅之上
世界向我包抄过来
呃，它那样黑，那样小
那样宁静，温情
盛着我的一颗真心
允许我裸睡

我宁愿缩紧
凝固
喊一声，继续，走啊，醉意顷刻加深
旅夜漫漫，再无我的起伏

——旅夜穷尽，我还是一只空酒瓶，再无人开启


礼物

——献给你

也不是什么都得花钱来买
比如我的诗，你的酒，光的照耀

想想送一首诗，比送什么都持久
也不用我在你的想象里数钱
数得很没意境
我的礼物跟米沃什的花园一样美

也不是春天都用来象征爱情
迟暮都是女人的叹息
比如我们热爱生命里微微的心悸
它有时生出爱情这个年轻的词
有时不是

你的半杯酒留下半个空杯
盛我们不能穷尽的今世
可供期待，摇晃，与虚构
你持烟火躬身而来，人间充满了你
我当心经来阅读
宛如喝掉你添了再添的酒
而不问酒钱


空杯

与酒，我是流程，某人动态的悲喜
说俗了，也是一场聚散，手上一个道具
一生漫长的爱欲
浮生如此，更多时间我不是一个
夏蝉也是如此，每一只都会害怕寂静
为此我常常碰响它们，经过众口的虚词，还会回去
为此我掉落下去，一只杯子耗在橱柜里
我不如碎了，不如碎了我还是一个


出生

田野只剩下麦茬
麦子并非死去
他刚刚脱离大地的子宫
装进农人的口袋
之后的颠沛流离之苦不亚于我们流亡的一生
滚动的麦子永远到不了一颗麦子的理想
他的洁白的固体要化作琼浆玉液
热烈的，朝着这世间空虚的酒杯流淌下去
我们只需在杯口等着
我们需要酒胜过粮食

我们也将因衰老接近完美
然后再出生一次
啼哭一次，好像鸣鸦


停在一杯老酒里

我在举杯，相对不同的我
江南先我添了几分醉意
来到需要嘀嗒雨水的夜晚
这最后的梵音了于微醺的异乡人

忽然来到的路停下来
等我随它离开
忽然陌生的我
等我说出我在哪里，前往谁


醉卧

一张床的行旅，晃悠着
一个失去王朝的君王
一瓶酒分作几处醉卧

有几人愿意这般干净地酥软

半杯酒的量已开始学习
对一座废墟的营造
请容我用后半生来豪饮

不作暗示，我这片阴影
喜欢你一样喜欢光
给我雪山不如送一段流水的诗行


致父亲，及酒神

（我双手合十，祈求神的庇佑！）

我们有蓝色的血
有正直的品格
有狄俄尼索斯降下的神。父亲
我看见他与你交换意志
共享欢乐
我在你们中间徘徊
怀有母亲一半的忧郁。父亲
你们诞下我的途中
人间就多了一座从云天降落的湖
它会唱歌，用歌声
收集尘世上升而降落的雨水。父亲
我在母亲的影子里痛恨酒神
在你的大醉中痛恨你。可是父亲
我也怀有你一半的欢乐，随你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