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
二月。用墨水哭泣!
在悲声中为二月
寻找词语,当轰响的泥浆
点燃黑色的春天。
花六十卢比雇辆马车
穿过车轮声和教堂钟声
到比墨水和哭声更喧闹的
倾盆大雨中去。
那里无数白嘴鸦像焦梨
被风从枝头卷起,
落进水洼,骤然间
枯愁沉入眼底。
下面,融雪处露出黑色,
风被尖叫声犁过,
越是偶然就越是真实,
痛哭形成诗章。
1912--1928年
(北岛/译)
马 堡
我战栗。我闪烁又熄灭,
我震惊。我求了婚——可晚了,
太晚了。我怕,她拒绝了我。
可怜她的泪,我比圣徒更有福。
我走进广场。我会被算作
再生者,每片椴树叶,
每块砖都活着,不在乎我,
为最后的告别而暴跳。
铺路石发烫,街的额头黧黑。
眼睑下鹅卵石冷漠地
怒视天空,风像船夫
划过椴树林。一切都是象征。
无论如何,避开它们注视,
不管好歹我转移视线。
我不想知道得失。
别嚎啕大哭,我得离开。
房瓦漂浮,正午不眨眼
注视房顶。在马堡
有人吹口哨,做弩弓
有人为三一节集市妆扮。
沙子吞噬云朵发黄,
一场暴风反复撼动灌木丛。
天空因触到金车素枝头
而凝固,停止流动。
像扮演拥抱悲剧的罗密欧,
我蹒跚地穿过城市排练你
整天带着你,从头到脚
把你背得滚瓜烂熟。
当我在你的房间跪下,
搂住这雾,这霜,
(你多可爱!)这热流……
你想什么?“清醒点!”完了!
这儿住过马丁·路德。那儿格林兄弟。
这一切都记得并够到他们:
鹰爪—电檐。墓碑。树木。
一切都活着。一切都是象征。
不,我明天不去了。拒绝 ——
比分手更彻底。我们完了。两清了。
如果我放弃街灯,河岸——
古老的铺路石?我为何物?
雾从四面八方打开它的包袱,
两个窗口悬挂一个月亮。
而忧郁将略过那些书
在沙发上的一本书中停留。
我怕什么?我熟知失眠
如同语法。早就习以为常。
顺着窗户的四个方框
黎明将铺下透明的垫子。
此刻夜晚坐着跟我下棋
象牙色月光在地板上画格。
金合欢飘香,窗户敞开,
热情,那灰发证人站在门口。
杨树是王。我同失眠对弈。
夜莺是王后,我闻其声。
我去够夜莺。夜得胜了。
棋子纷纷让位给早晨的白脸。
1915—1956年
(北岛/译)
客西马尼园
冷然的星照着
路的转弯,
这条路绕过橄榄山。
下面山谷中是汲沦溪的流水。
田畴伸展开去,陡然落下,
再过去便是银河;
但灰白的橄榄树仍然向前伸展,
仿佛踏在半空。
最远处是一家人的花园。
在石围墙外,离开他的徒众,
他说:“我灵忧伤已极,
你们在这里为我守望。”
仿佛那是借来的物件
他毫不反抗地就交出了
全权全能和行神迹的力量;
如今,像我们一般,他已是个凡人。
那一夜的疆域
是杀灭和无物的国土。
整个宇宙都没有了生灵,
只有这园中还有生命。
他凝视着黑暗的深处
空虚而无终无始。
眉心淌出汗血,他向父祷告
求免他死的苦杯。
祷告解除了他的愁苦,
他走出园门。
墙外,他疲惫的门徒们
一个个在草地上入睡。
他把他们唤醒:“天父赐你生命
我在世上之时你们得与我同处,
你们却这样地昏睡!看吧,
时限到了,人子要给罪人出卖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一群奴隶和无赖突然出现,
他们举着火把和刀剑
带着卖主的吻,犹大领先。
彼得挥剑和他们格斗
一刀砍下了一只耳朵。
但他听到主说:“铁怎能解决争端?
把你的剑收回剑鞘里吧。
“难道你以为我天上的父
不能派,一队有翼的天军来卫护我么?
我的一毫一发也不会受损
我的仇敌溃散无存。
“但如今生命的书翻到了那一页,
这是在一切之中最神圣的,
凡写下了的就一定实现,
让它实现吧,阿们。
“你们看吧,时代的流逝像个寓言,
在流逝中也许会迸发,化成火焰,
那么,凭着我主令人敬畏的大名,
我受下那些苦楚而不辞,踏进坟墓。
“但第三天我就复活。
而,如同木筏顺流而下,像一列驮队,
所有的时代将从黑暗中流出来
流向我,接受我的审判。”
(黄燕德/译)
帕斯捷尔纳克(1890.1.29 - 1960.5.30),苏联作家、诗人、翻译家。主要作品有诗集《云雾中的双子座星》、《生活是我的姐妹》等。他因发表长篇小说《日瓦戈医生》于1958年获诺贝尔文学奖。他因为小说中流露出对十月革命的保留态度而受到苏联文坛的猛烈攻击,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1960年5月30日,他在莫斯科郊外彼列杰尔金诺寓所中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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