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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名/姓名:宋长玥
加入时间:2015-10-09
诗人简介

1985年参加工作,青海人,中国作协会员;当过老师、秘书、记者,现在青海省司法厅就职。从1987年开始,在国内上百家报刊杂志发表诗歌、散文千余首,诗歌入选国内数十部选本;出版诗集四部,散文集三部(其中一部合著),获二十多项文学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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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克高里

 伊克高里

         1  
打开黎明,
青海男子走向晨光铺展的西北旷野。
此时大地受孕,春天向上。
伊克高里微微颤栗:大丈夫
大丈夫扛起铁锨,
从梦中跳出:一头生活的雄豹
向通天的大路走去。
2
这是古海洋盆地被巨浪遗弃了的水手。
这是被澎湃的号子凝固了的大山之象。
伊克高里,孤独横起,
一场大风掠过男人的早晨。春天的早晨
生活呈十字结构,
向西是平静,
向东是红尘,
向北是生门,
向南是断情。
大西北的水手啊,你挥动镐头和铁锨---
那遗失的巨浆,在柴达木拓开大道。
黑色的血
西北的黑飘带孵化男人的心。
他说:一粒谷种,发出七穗,
每穗结一百颗谷粒,
日子加倍地报酬了我们。

男人!男人!男人!
                3
他们的妻子在思念中劳作。
他们的胸口尚有昨夜梦痕。倘若男子们黄昏归来,
她们扬起黄头巾,犹如迎接众神。
沿着风的方向,男人看见伊克高里飘起炊烟,
这男子们生活的旱地码头,
桅杆被他们扛在肩膀,
海水在胸中汹涌,他们驾着生命的前进号,
巡视在喜马拉雅古海沟。
太阳和天地见证了他们艰难的航行。

这是不可被小视的大路驭夫。
这是不可被忘记的青海男人。
               4
男子坐在路旁。身后是一柄雪亮的断镐。
一个废弃的红柳筐。
三块石头上,黝黑的茶壶滋滋作响。
男子托起下颌,目光游移过天空和大地。
男子的中午有着不可言语的惬意:
他美美地喝了一口熬茶,
感觉天地大美,
感觉西北旷野是一座华美的宫殿,
感觉那条大道是美人的丝带。
他感觉他是王。
他统治路。他统治雨。他统治风。
他统治伊克高里。
他举臂高呼:长路万里,明月何在?

那时。他是他的使节,他是他的君王。
他看看四周: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5
伊克高里。
伊克高里。

大风瞬间穿过男人。自由的狂飙,是血性男子。
他养着路,养着另一个自己。
他把自己放在春天表面,
锋利的春天掘开地层,看见大路的根
紧紧缠在男子胸口。男子的血脉。男子的娇娘。
春天看见大路---那些男子们的性命
劈开远方向上。男子们舒心地笑了:
“古海洋盆地跋涉的路族,
他们就遵循一条大路。
直到他们到达了日落的地方,
他们发现太阳就在他们心里。”
他们说,我们是高大路的父亲,
我们挥着铁锨和镐,和着海洋律动的节拍
向前航行。

伊克高里。
伊克高里。
            
注:伊克高里,青藏公路一个道班所在地,海拔在3000米以上。

伊克高里

 伊克高里

         1  
打开黎明,
青海男子走向晨光铺展的西北旷野。
此时大地受孕,春天向上。
伊克高里微微颤栗:大丈夫
大丈夫扛起铁锨,
从梦中跳出:一头生活的雄豹
向通天的大路走去。
2
这是古海洋盆地被巨浪遗弃了的水手。
这是被澎湃的号子凝固了的大山之象。
伊克高里,孤独横起,
一场大风掠过男人的早晨。春天的早晨
生活呈十字结构,
向西是平静,
向东是红尘,
向北是生门,
向南是断情。
大西北的水手啊,你挥动镐头和铁锨---
那遗失的巨浆,在柴达木拓开大道。
黑色的血
西北的黑飘带孵化男人的心。
他说:一粒谷种,发出七穗,
每穗结一百颗谷粒,
日子加倍地报酬了我们。

男人!男人!男人!
                3
他们的妻子在思念中劳作。
他们的胸口尚有昨夜梦痕。倘若男子们黄昏归来,
她们扬起黄头巾,犹如迎接众神。
沿着风的方向,男人看见伊克高里飘起炊烟,
这男子们生活的旱地码头,
桅杆被他们扛在肩膀,
海水在胸中汹涌,他们驾着生命的前进号,
巡视在喜马拉雅古海沟。
太阳和天地见证了他们艰难的航行。

这是不可被小视的大路驭夫。
这是不可被忘记的青海男人。
               4
男子坐在路旁。身后是一柄雪亮的断镐。
一个废弃的红柳筐。
三块石头上,黝黑的茶壶滋滋作响。
男子托起下颌,目光游移过天空和大地。
男子的中午有着不可言语的惬意:
他美美地喝了一口熬茶,
感觉天地大美,
感觉西北旷野是一座华美的宫殿,
感觉那条大道是美人的丝带。
他感觉他是王。
他统治路。他统治雨。他统治风。
他统治伊克高里。
他举臂高呼:长路万里,明月何在?

那时。他是他的使节,他是他的君王。
他看看四周: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5
伊克高里。
伊克高里。

大风瞬间穿过男人。自由的狂飙,是血性男子。
他养着路,养着另一个自己。
他把自己放在春天表面,
锋利的春天掘开地层,看见大路的根
紧紧缠在男子胸口。男子的血脉。男子的娇娘。
春天看见大路---那些男子们的性命
劈开远方向上。男子们舒心地笑了:
“古海洋盆地跋涉的路族,
他们就遵循一条大路。
直到他们到达了日落的地方,
他们发现太阳就在他们心里。”
他们说,我们是高大路的父亲,
我们挥着铁锨和镐,和着海洋律动的节拍
向前航行。

伊克高里。
伊克高里。
            
注:伊克高里,青藏公路一个道班所在地,海拔在3000米以上。

昆仑山(组诗)

昆仑山腹地:黄昏

 

秋天赶着藏羊下山,雪就在对面的山顶耀眼地白。

寂寞的白从东向西,几十年前还覆盖着男人到不了的地方。

现在,那些山岗裸露着灰色砾石,在天空下荒凉地向上。

 

黄昏最后淹没它们。它们看见坐在阿拉克湖边的男人和身下的石头融为一色,

那种颜色不是黑色的,

有些苍白,有些斑驳,有些安静,但在昆仑山孤独地显眼。

 

埋头赶路的秋天,好心肠们梦境荒凉,大风吹过男人的时候,

石头的心针扎了一下。

2014、9、20

 

昆仑山区:一顶帐篷

 

一条牛舌头长的山冈把三群羊分开。

西边的刚刚爬到山顶,像一朵朵待捡的棉花铺在半空。

另外一群黑眼圈的羊,被哈图河拦在上游,

它们看见昆仑山区暮色滚滚,一点儿一点儿暗了。

最后一群,是缓慢前行的青春,傍晚落下来的时候

在我的心尖上剜下一块儿肉,

点亮羊皮灯。

 

两群羊在昆仑山回到羊圈,半身子高的石圈

拉姆砌了半年,四月放好第一块石头,昆仑山还下着雪;

最后一块垒好,雪已经在眼前的山顶亮晃晃地看着她。正好是六月,

拉姆一个人,大半夜望空了昆仑山。

 

没有回到拉姆身边的羊群,是越来越远的命运。

那么多年,它们跟着我往东往西

心疼得要命。最小的一只,断了半个犄角,上面风蹲着,伤痛还在。

它回头望望昆仑山,

双眼里摇荡的阿拉克湖覆盖了整个秋天。

     2014、10、4

 

阿拉克湖:午后时光

 

男人后面,走着没有故乡的黄昏,一条伸向昆仑山腹地的石子路

很容易就把心硌痛了。

 

空没有尽头,在阿拉克湖和曲麻莱分手的三岔路口,

风辨不清方向,它在拉姆的帐篷前停了一个下午,空空的酥油桶

空空的秋天,

空空的边疆,

空空的自己,

风把想说的话压在心里。

 

拉姆坐在山梁上,经轮送太阳往西走,

细微的呼喊从心底里发出来,黯哑,简单;才抽一支烟的功夫,

就被四面八方的空寂淹埋了。

 

二十根长辫子挂着星星的拉姆,

昆仑山区的一生多么漫长啊,甚至超过了我们经过的所有痛苦。

  2014、10、5

 

巴隆农场:夜空

 

所有秘密都藏在夜空。一个回族大汉仰起头给男人指出一条银河。

男子想抓一把天上的葡萄,最亮的那粒,甜得不能再甜了。

他伸手,只抓住了两手安静的黑夜。

 

两颗星星以前生活在地上,一个砍柴,一个织布。

他们的孩子刚刚认清油菜花和豆荚。

唯一的一头老牛,被姐姐牵着,弟弟骑在上面,

一串细碎的小铃铛跌在土路上叫醒了春天。

两颗星星的茅屋,鸟蹲在草尖,风蹲在草尖,花也蹲在草尖,

周围的金铃子敞开嗓子:牛郎啊牛郎,织女啊织女

最后也没喊来烟熏火燎的幸福。

 

男子顺着回族大汉指示的方向,看见巴隆水泥砌铺的水渠流到了天上。

这条河不怎么宽,只有一生那么远

天上的牛郎和织女跨不过去。在巴隆,喜鹊稀罕,北斗七星偏南,

银河上无人建桥。

 

次日黎明,又红又黑的朝霞半苫着那些秘密。

回族大汉的父亲,一个走遍海西山羊胡子花白的慈祥老人望着远方说,

巴隆是都兰的金窝窝,巴隆是都兰的奶杆子。

而在羊皮书里蒙古人骑马挥弯刀

把嗓子喉出血:

都兰,

都兰,

我把你放在胸口,你捂热我的心。

 

注:都兰,蒙语,意为温暖的地方。

2014、10、6

 

正午,向昆仑山腹地进发

 

太阳领着男人

在海西的大地上越走越深,男人的心荒了。

 

半天光阴,无法安抚一生。

他热爱的雪山内心沧桑,洁白的王冠旁落昆仑。中亚阔大的祭台上

羔羊苏醒,牛骨头奔驰。

如果还有一天好像前世,男人挽救不了一颗心。

 

空的不仅是前世,今生仍无着落。

太阳领着男人,前面苍茫,后面也苍茫。两个脸色黝黑的哈萨克牧人

躺在山腰,他们的牛羊散漫在河谷和岭坡;

他们的神走在天空。他们的女人们在黑帐篷前整理去年的羊毛。

 

男人往前,

前面空着。

 2014、10、6

 

都兰,我在秋天到达

 

光阴跟着我。向西,

大地又高又远,人越来越小。

 

“妹子呀,我是眼睛,你是泪,不要眨,一辈子就这么闪着。”

掉光牙齿的老驼工满口甘肃土话,从腔子里吼出来,都兰能听得懂。

他的心走在路上,

人在昆仑山下,抵御日子的进攻力不从心。

 

积满雨水的骆驼蹄窝里,天空把头颅扔向旷野,暮色就落在了青海小城。

老驼工的声音走过来,

在街角找到了避风的地方。五十年过了,他的命途远离故乡,绣着水红鸳鸯的旱烟袋遗落雪国,那么耀人的白牡丹开败在巴丹吉林沙丘,一爿空落了日月的土炕重归为黄土。老驼工饥饿地想:要命的活牵连啊

我离你不远,大约三十年,

只隔一个秋天。

 

都兰的老英雄在云垛荒芜的天空下走不到原来的地方。

君王挥刀,

绣娘飞针,

人怎么活都是一生。老英雄老英雄,我经过都兰

白露将白,

小寒将寒,

心血尽负,

在月亮蓝汪汪的昆仑山

把你爱了。

  2014、10、6

 

香日德,正午静谧

 

八瓣梅花在寺院门前疯一样开。她的秘密

神不告诉我。

 

从都兰到香日德,每一个村庄都是八瓣梅的神殿。她把一半心思说给天空,

一半留给自己。

过往的神和香日德生死厮守,他们停下来,经卷里面住满了安宁,

我对世界的爱也在其中。三盏酥油灯亮在秋天,

黄豆大的火苗说,前世分离,

今生难聚,自己是自己最好的亲人。

佛没有听见。佛的殿堂静寂无声;

三个低头擦洗黄铜灯盏的小喇嘛一抬头,看见从雪山下来的男人

在太阳下经过。

 

此刻,经堂沉厚的柏木门缓缓闭合,

户枢发出的声音,

好像压抑在心底已过百年。人间究竟有多少痛

我不想知道。

 

远处,昆仑山苍茫地静。

 2014、10、7

 

丝绸南路,今夜我独自走过

 

天边念经的人不在都兰,也不在今夜。昆仑山上的每一颗星星

都是我点不亮的马灯。

 

西风操刀,

男人赶路。

 

更远的边疆,天狼星打开西城门,

香叶鲜亮,

青瓷寂寞,

跑不死马的大路穿上丝绸。苦死的魂,失散的心

空身子裹紧绸缎。

孤独的少年

梦中回乡,

走完一生依然空空:男人冬天怀抱大雪,秋天独守归人。

夜里取走经

天亮摘下灯

长不大的良心累死在黄金的床上。

那么多的英雄

扛不动大好河山。

 

胭脂疲惫,

弯刀失语。

 

——睡在天上的太阳

黑夜黑不过草原,

草原荒不过人心;过了当金山

我是你最后的供养人。

2014、10、10

 

茶卡六行

 

骨头长出青盐,

心尖上一层老茧。

 

天空的怀里我大醉三天,

荒凉的内心是一片锦绣江山。

 

大地的孤儿以家为梦。

天大的宫殿放不下孤单的魂。

2014、10、11

 

星空下,在海西的大地上

 

丝绸梦见荒凉的心走在路上;通往波斯的大道

除了夜晚

没有更多的秘密。

 

念经的人一直在黑夜奔波。跟随他的经卷被石头刻在心上。过了今晚

命运有三种走向:

一条是甘肃,一条是新疆,一条是西藏。

但丝绸梦见了荒凉,

半个河西沦陷在坏死的良心。一只阿尔泰山的猎隼在天上说:

人走地空,

花败心愁。

当太阳爬上当金山垭口,谁也看不见男人的背影。

2014、10、21

 

当金山下

 

太阳赶着男人走。

 

丝绸沉睡的地方,他像一个苍茫的王,慢慢吃完最后一块儿牛排,然后点燃香烟,美美地吐了一个烟圈。遥望落日,一樽横置的觥空空如也;男人暗自遗憾:葡萄美酒遍流河西,唯我不得。

 

美人的玉镯随风消失在天空。巨大的黄昏就把男人从海西的大地领到了海上。黑色的海,寂寞的海,情的海,恨的海,夺回黄金的波涛,淹不死良心。男人坐在当金山下,西望新疆并无故人,再望西藏,每一颗闪耀的星星,都是一座温暖的宫殿。男人不用回头,知道青海就在身后,七十二万平方公里的大陆,伤痛不多,只有昆仑山那么高。

 

他跐灭香烟,凝望夜色翻滚的边疆,箜篌失声,胡笳嘶哑,猩红的沙丘上,伎乐天掀起风暴。男人想:今夜很好。

 2014、10、25

 

丝绸之路南路:暮色

 

一个男人走在中亚,

远方升起的星星是他的故乡。丝绸裹紧尘世的身子,多少痛疼无人理会。

 

灵魂累倒在大地的怀里,暮色最先覆盖它,然后在昆仑山下浩荡成河。男人泅渡,抓不住世界的良心;男人泅渡,天狼星耀眼地白,一座土墙颓废的寺院遗址被风轻轻托起,他年空洞,经声散落海西;老喇嘛曾经跪伏的岭顶,只有一片陈旧的积雪。

男人泅渡,

夜低风紧,

痛楚不言,

一颗心再度远往昆仑山以西。

适值狂雪。

2014、10、27

 

夜过大柴旦

 

喜鹊抬着板板儿来,

你脚步不响了款款儿来;

哎哟,早来得了吧,

想着……

         ——青海民歌

 

黑夜戴上黄金面具,红牡丹眼睛里望出血;

一个男人的心比大柴旦还老。

活过来的魂背着上辈子的念想。睡在路边的丝绸

不知道人间的良心,

也不知道人间的恨。如果今夜男人在大柴旦拉走一卡车生活的矿石,

他冶炼出来的黄金

必然是一颗心老英雄的模样。

2014、10、29

 

夜宿当金山下

 

凌晨三点,甘肃的星星守着青海来的男人。它们在天上

安静地亮了一夜。

 

寂寞地亮。

心痛地亮。

难过地亮。

一颗星星挡住从新疆吹来的风,

一颗星星搬走路上的大石头,

一颗在他的怀里

温暖心。最亮的一颗就在当金山下,远远地打开敦煌的城门,

搬出西藏的雪。

 

凌晨三点,人间盖着黑夜沉睡。两颗失眠的星星在地上,

青海的男人领着它们

想回到心里。

2014、12、17

 

在西宁

 

风往低处,

向更低的心里吹。

 

南边离家的灵魂跳上云端

北边一座佛塔苍老百年。

 

湟水叫不醒累死的牡丹,

街上走着空空的灵魂。

 

饥饿的尘世赶走一群群白羊,

吐出来的骨头到底是谁的江山?

2014、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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