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遍全世界每一个角落，问所有的诗人一个相同的问题：当你想起母亲的时候，想到的是什么味道？他们的答案各异，有人说是糖，有人说是醋。对于我来说，我感觉我的身体里没有光，那应该是盐的味道吧。我感到悲伤，于是写下《我体内的盐连衣裙》。”

金惠顺

12月2日晚，韩国诗人金惠顺的诗歌朗诵交流会在上海戏剧学院佛西楼举行。金惠顺跟上海戏剧学院的学生们一起朗读自己的诗歌，并在每首诗的间隙讲述创作该作品时的想法与感受。此番受上海民生当代美术馆邀请赴中国参加“诗歌的魔方——2015首届上海诗歌艺术节”，金惠顺除在高校开设专场讲座之外，还在当天下午的主题讨论会上与来自东西方多国的诗人就文化冲突与多样性及其在诗歌中的回声等话题进行了深入交流。

我想代表一个女性、一个韩国女性表达自己的声音

1955年生于韩国庆尚南道蔚珍郡，金惠顺从1980年代开始写诗，已经出版近十部文集。2001年她获得韩国最高诗歌奖——素月诗文学奖，是获此殊荣的第一位女诗人，其作品无论是在内容和形式上都做了有别于韩国诗歌传统、尤其是通常意义里女性诗歌传统的突破。据她回忆，30年前她曾去德国参加一场诗歌朗诵会，在朗诵的过程中，有种强烈的想法突然占据了她的大脑，“眼前的这些不是我的东西，不是我的诗歌，作为一个韩国女性，我要表达自己的声音。也就是从那时起，我的诗歌就变得很不一样了。”

在我的课上学生甚至会哭着离开教室

谈到目前在首尔艺术大学开设的创意写作课程，金惠顺表示她非常注重学生的自由讨论。她会让学生们拿出自己事先创作好的作品，放在课堂上跟同伴们一起交流，在互相的对话中找到他们写作的方向。“我所做的，就是一直提问，”金惠顺说，“在上课时，学生有时候会哭着离开教室，因为大家都很投入，有时讨论会很激烈、很尖锐，让人一时受不了。”

在她看来，写作是一种思维方式，生活中经验会被身体吸收，日后变成文字呈现出来，人类制造的垃圾、女儿的生日、初为人妻时杀鸡的经历都是她创作的灵感与素材。被现场读者问及文字里频繁出现的忧伤意象，金惠顺透露自己写诗时多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在韩国政治比较动荡的时候也是她创作比较多的时候。

现场读者

附金惠顺在当晚的诗歌朗诵交流会上分享的作品《忧对郁说》。

据金惠顺自己介绍，她把“忧”和“郁”拟人化，试图探讨人世间忧郁存在的原因。诗中出现的人名金洙暎、金春秋与金宗三都是韩国现代诗歌史上的著名诗人，她们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分别与0、#、3同音，于是引发诗人对数字的联想。

《忧对郁说》

11月没有睡意

11月天花板的星星都亮了

11月心地通明我合不上眼

冰凉的井水高过头顶摇摇欲坠

忧和郁躺在蓝色的水桶里紧握着拳

它们沉默不语，像被虫蛀的钢琴

忧盖着云彩，郁盖着影子

忧忍受着风，郁纠缠着海

忧说肉香扑鼻，郁说清水无香

忧讨厌阳光，郁感觉脚冷

忧不吃饭，郁不喝水

当忧吃饭我不在，当郁喝水我不在

忧支离破碎，郁四分五裂

忧是风飞，郁是雹散

我皮肤龟裂像勉强拼起的七巧板

忧早已哭过，郁前天哭了

忧吃香皂，郁变成要洗的衣服

我像土星，围着湿漉漉的围巾

忧有冰的舌头，郁有冰的眼珠

我搬运寒冰，肩膀酸痛

一个女人走来，背架满满

忧在左肩，郁在右肩

天堂地狱天堂地狱，连续的二进制

像西藏的老奶奶转经念佛

先忧后郁的水桶在我皮肤底下肿胀又消失

金洙暎是金洙—000

金春秋是金春—###

金宗三是金宗—3331

左脚然后是右脚

0之后是1，2之后是3

忧之后是郁

满世界数学出没的夜晚

尊敬的诗人们依然握着死亡的脐带

12月对11月说

忧为雨脚梳头，郁为雨脚耙地

忧把白色的球鞋穿在左脚

郁把白色的球鞋穿在右脚

我的脚背上盖着两只断线的白鸟

我就这样寸步难行

（薛舟/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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