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诗(13章)

作者: 2017年08月17日19:17 浏览:359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1  

一个人,走在山上
有葬身的错觉

鸟雀在林间穿梭
独木桥上,铺满了落叶
及凌乱的尘世

悬驾于头顶的
除了倒挂的星斗
还有不可见的,三尺神明

凡是高贵的
都被我深深热爱和抛弃

 2  

能被风吹动的
是白云,还有群峰

如果能跃下
这谦卑的语言的悬崖

那么这寺顶飞檐,八角玲珑的回响
耻于多少说教与裂缝?

“天地不仁,
视万物为刍狗”

山峦中,有神灵
它们有着尘世加持的光

 3  

鸟,在头顶盘旋
又不断飞走
它们像跃出水面的鱼群

在山中
不曾见走兽一只,不曾见
野史里,遗留下的叛乱
空山如我
我即空山中被屠戮的落叶

月悬山顶
它将碎片重塑了一个俗世----
伐木有樵
念经有僧
流水观渔

 4  

请允许我先拒绝一些东西
比如在一座
修辞的山中
如何砍掉一些教义的头颅

空谷不可愚弄
它的回响
往往超越了语言本身暴动

我们往往恐惧疾症
这不曾见的故人
将如何治愈?这世间的铡刀
又将高于什么

一只蚂蚁
立于峰顶,它从来不被认为是海拔
它只如一截枯枝
对生存卑微的致敬

 5  

多么羞于冥想啊
这些嶙峋的石头制造了
万吨寂静

掉光了牙齿的老僧
坐于石头上
他的周遭
众鸟皆绝,众生皆无
仿佛一切又因他而生

黄昏有它巨大的笼罩
在山中
所有不可说透,不可喧哗
佛正以落日之躯
将另一扇山门打开

 6  

一段古城墙
在夕阳下,被风吹得仿似
晃动起来

而流水中
一座金字塔正在这晃动里徐徐
悬空倒立

该如何命名
这晃动
这托举-----
万物映照下,我们都是被重新定义的
教廷嫌犯

 7  

入山前,有人告诫
看到破土而出的事物
要保持敬畏

在山道上
一路树木葱茏
光影交错。我看到了
新竹、雏鸟、枝桠间的芽苞
腐草里的蛋壳
甚或正痛苦褪皮的蛇----
这一切
让我失神

这时一个孩子
在前面叫道:
“看啊!
落日从山头上出来了”

此刻
他像一个小小欢喜佛
令山林间金光闪闪

 8  

一株百年白果子树上
扎着若干
许愿的红绸带
这“自我”的捆绑
将是比怜悯
更为强拆的症疾
这是目睹的一个过程

没有一种言述大于
香火
在天地面前
我们一退再退
高于天的,如果是衣冠
我们即是远离
低于大地的
我们不过是守墓人

 9  

在山顶别院
一场法事正在进行

枯井前
我们更多介意是否有泉涌
而会忽略于
“白驹过隙”这不承认的路途
如果可以搭载
就直接去吧哪怕
再走一遭

我或可回身四望
苍茫啊这松涛
它刽子手的脸庞将是
新的过往

仿佛唯有悼念
才有人鬼殊途

 10 

寺顶有恒河沙砾
风吹不过我供奉的无形大象

一个跪拜的小女孩
起身上前笑着握了握菩萨位的手

在某唯一时刻
人世之美发出竹筏之声

11  

竹林间有清冽之气
飞翔的鸟显出丹青般真身

清晨,众佛的枝条伸进来
黄昏时倘若静坐,万物皆销魂

但这一切将不在
取代竹林的是一座别院

多年来,有人走远
有人靠近
我对抗着这“无用”

它深陷这暮晚的竹林
跋涉,且又摇晃

 12  

午后小憩山中
爬山虎匆匆忙忙的赶向人间

鸟雀在旁边觅食
它容忍了我这个不速之客

人的脸,在树叶阴影里
无限变形,有植物繁茂般清冷

身在山中,看不到众山
此山是众山之一,又成了之外的孤山

有风经过时
肉身扑腾扑腾的飞走了

 13  

从山脚至上
一个人慢慢地走,一直走
会放下很多

每一个落脚点
都是人间位置。它有挟持之力
它有转瞬间的贪婪之心

是什么令我们深陷不可及的东西
树木汹涌
黑色鸟影于波涛间择弱而食

在山顶,扶着身边的岩石
像扶着体内颤栗的青山

(2017-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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