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上的泪与思 ——浅析《蹈海索马里》的情感意识和哲理意义

作者:张超   2017年10月26日 09:03  中国诗歌网    1119    收藏


《蹈海索马里》是王久辛先生继《狂雪》、《大地夯歌》、《香魂金灿灿》之后又一篇浩气与灵气纵横的军旅长诗篇章。这首长诗以一种巨大的情感洪流激荡着读者的心灵,让读者在这股情感的洪流中低吟与咆哮中痛定思痛,同时诗歌情感的深层蕴藏着一种对战争根因和民族时代灵魂的思考,诗人将浪漫的抒写和战争批判以及思索自然地融于一体,用一种“热抒情”[1]的方式,即一种激情状态下的抒情,洋溢着生命的激情式的书写,这种 “热抒情”的方式在诗歌精神委顿甚至消褪的困境下给诗界卷起一股阳刚之气。

读罢这首长诗,不仅掩卷深思,内心深处被作者细腻而见气势的笔触激荡着,王久辛先生将自己的情与思蕴藉在文字中感染着读者的心灵,启发着读者去思索。诗是作者内心有感而发,是创作者情思之体现,《诗大序》云:“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这句话在讲诗的本质是人的内在思想感情的外在体现,是诗人思想情感的表现,故“诗缘情而绮靡,”“绮靡”指文辞的美好华丽,诗歌因情之深切而使得文辞美丽动人,在此篇诗歌中作者将一种人文的关怀和对战争与人性的思索浸透在文字的深层,让作者去体验这种情感,体悟情感再深一层的哲理意义。

诗歌开头运用索马里一位少女自爆的事件紧紧地抓住读者的心灵,字里行间浸透着作者对少女尸首分离而难以言语的深沉的痛惜之情,让读者从这个撕裂的伤口处洞见整个索民区战火硝烟弥漫、尸横遍野的悲惨境况,进而更深刻地体悟、思索战争的悲剧性结局。而以张楠为代表的八位战士用血肉之躯在战火中解救索民,而在一次自杀式袭击中,中国战士三伤一亡,张楠不幸逝去,这种“仁爱”的献身精神可歌可泣。王久辛先生用极度深沉的感情表达了对英雄逝去的痛感以及这种的英雄主义精神的赞颂,唤起物欲时代下 人们麻木、缱绻的心灵,唤醒人们内心深处的悲悯与善。尤为可贵的是作者在战争的残酷性中思索着战争的本质,文明的真意,生命的价值与意义诗歌因而更具有一层深刻的哲学意义,“他将理性的反省融入诗的意境之中,创造出震撼人心的力量。”[2]


【悲悯与救赎】


作者在诗歌的第一节中塑造了一个悲剧的少女形象,给读者的内心重重的一击。在索马里的摩加迪沙一位黑皮肤的姑娘兀在眼前,满身炸药,最令人难忘的莫过于她那双乞盼的眼神,一种绝望而又无奈,愤怒而又近乎乞求的眼神让人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隐痛。那乞求的眼神中所寄予的“希望”与“绝望”是作者内心真正的痛处,长久的战争,使得黑人女孩身心俱疲,他看不到和平、幸福的未来,求之而不得故而在无奈中“绝望”,黑人女孩在自爆时眼神中的乞求,是她内心深处对救赎的深情渴望,是对“希望”的一丝留恋,作为敏感的诗人,作者捕捉的准确而传神。作者对那位少女眼神的回味与留恋,对黑人少女外貌的描摹和各种场景、环境的描写为读者提供了想象的向度,同时作者粗线条的描摹方式,给了读者更大的想象空间,使得读者在想象和再创造中获得独特的情感和审美体验。只见她袒露胸怀,那些炸药凸现在眼前,瞬间爆炸,顿时九位男女加上那位少女被炸的血肉横飞,浓烟裹绕着碎尸。在作者的笔下,描写得这样真实而具体,一种沉重的悲悯与痛浸透在作者的笔下,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美与善的消逝,而我们对此却是那么得无能为力。这样的场面描写,这样的沉痛感,在作者创作的另两首诗歌《狂雪》和《艳戕》中也有这样血腥的描写。《狂雪》中丧心病狂的日寇残忍地屠杀南京军民,一种绞心的痛流窜在血管里,流窜在每一个毛孔中。这种沉痛源于一个个鲜活生命在一瞬间被残忍的蹂躏、屠戮,在30万遇难者的杀戮中洞见人性的扭曲与冷漠,30万人命在一周内被屠戮殆尽,掩卷痛思,历史历历在目,那样血腥的场面:血肉横飞,横尸遍野,血流成河。令人发指,如“寒流锥心刺骨”(《狂雪》)。

诗中黑人女孩生命的陨落,不仅让读者想起作者在《艳戕》中挥泪写下八位豆蔻年华的少女惨遭恶人的残害,美丽的少女被强暴,纯洁的生命被玷污蹂躏,人性之邪恶令人憎恨、深思,美之纯粹被玷污令人痛心疾首,一种深沉而难言的悲悯蕴含在诗中。《狂雪》、《艳戕》洞见恶势力对美好生命的残害,《蹈海索马里》中看见现代文明、战争对黑人少女摧残、迫害。虽然,三首诗描写的背景不同,诗中悲剧人物生命终结的方式也不同,但是作者寄予其中的沉痛之情是相通的,所蕴含的悲悯之情是共同的。生命是平等而美好的,正是因为不同生命之花的绚丽绽放,这个世界才会变得曼妙而和谐,美好的个体生命的消亡足以震痛人心。那位黑皮肤的少女拥有着锦瑟的年华。如花的美眷,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并造成九条人命的死亡,怎不令人痛心疾首。她与我们一样平等和美丽,身心疲惫于战争的痛苦与纷乱,战战棘棘,如履薄冰,她乞求和平与自由,然而这些对她而言那么遥不可及,取而代之的是无止尽的战争、死伤、饥饿和贫困,她看不到美丽的未来故而愤而自杀,以此来反抗。作为一位情感豪迈而又细腻的军旅诗人来讲,直面黑人少女死伤场面,绞心而痛,难以平复,故而笔下的文字洋溢着热血与忧郁,悲悯之情何其深沉、难以言表。

在描写少女自爆场景时,作者用细腻的笔调把爆炸后尸首分异的惨状描写的事无巨细,甚至近乎残忍,然而正是这近乎残忍的细腻,激起读者丰富的场面联想,在表层的文字中去想象、体悟场面的惨不忍睹,读者内心的痛之切才足以到达灵魂的深处,一种悲悯之情才足够深沉,情感的力量和思想的力量才能真正被迸发出来。作者渴望索马里的人民得到真正意义上的救赎,这也是黑人少女和整个索马里民众的普遍愿望。所以悲悯的深层是救赎,作者借这双眼睛来表达对救赎的强烈渴望,乞求索民能在真正意义上得到救赎,救赎才是作者内心的旨归。这种救赎,首先是物质上的,其次是心灵的救赎。作者希望战争的硝烟、民族的纷争、可怕的自杀式袭击不再驻留这里,死伤、饥饿和贫困将远离这里;作者也希望人心的无情与荒凉,随海浪的翻卷而去,索马里的人民能够祛除内心的仇视与冷漠,让同情与怜悯驻守在互相的眼神中,把救赎变成内心真正的信仰。

漫长的战争难以结束,而治愈战争给人类造成的心灵的创伤又需要多久?长期处于战争中的人们身体处于生与死的边界,内心处于极度恐慌与迷惘之中,缺乏强烈的安全感。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说认为安全需求是最基本、最低级的需求,只有低级的需求满足后人才能追求高级的需求,没有了安全感,其他一切的需求都是不可能的,战争环境下的索民,尊严被摧残殆尽,生命的价值化为虚无,内心极度的恐慌使得他们选择一条不归路——自杀式袭击,以此来反抗内心极度高压的恐慌,所以心灵的救赎与外在的救赎同等重要,而这一切是那么困难,那么遥不可及,所以作者在诗中发出这样的呐喊:


大海 大海

你何时能够汇成 悲悯的大海

以你恢宏无比的力量

把冷漠变成同情

把同情变成怜悯

把怜悯变成救赎

把救赎变成信仰


作者运用浪漫的抒情,拟人的修辞,赋予大海悲悯的情感,用它无比的力量淘洗掉人们心中的冷漠,“兄弟姐妹”的仇恨能够化解,部族的纷争、私人武装、同根的杀戮,马上停止下来;“把冷漠变成同情”,把群体纷争的愤怒、同胞之间的冷漠化为人与人的同情;继而把这种同情化为手足深沉的“悲悯”与爱;最终在怜悯与爱中实现怜悯自我、同根之间的救赎。当救赎真正成为个体自我的信仰时,生命本身和生命的过程才足够给予重视,才懂得思索和追求生命的价值与意义,人与人之间才会真正的架起爱的桥梁,才会慢慢消除偏见和分歧,用爱从根本上消除战争,而不是激进的以战去战、以杀去杀。所以只有当救赎变成内心深处的一种永恒的信仰之时,索民才能真正获得身体和心灵的救赎。因此诗人在诗中发出这样深情有力的呐喊,和平与幸福的曙光何时照耀“针尖”之上也是作者迫切乞盼的,也是作者的痛点。而英雄张楠的不幸牺牲更是令作者痛定思痛,更拓展了诗歌的情感和哲理的张力,文字深层情感的浓度更进一步加深,哲理意义也因此更为深远。


【英雄的悲歌】


最令读者感动的莫过于中国武警战士身上所体现的视死如归的精神,张楠的牺牲是一曲英雄的悲歌,让我们为之痛惜,也带给我们关于生命价值的诸多思考。

自古以来就有驰骋沙场的英雄,只是英雄的归程从来都是那么艰难,正如王翰的《凉州词》所讲的“古来征战几人回”,英雄的生命旅程大多都是悲剧的。

中国武警的精神是对中国古人历来所赞美的“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曹植《白马篇》)“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李清照《乌江》)崇高精神境界的真实写照。在作者的笔下,一位勇敢无畏而又情感细腻的战士浮现在我们的眼前,那么真实可亲,他们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在危险困境面前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飞来的子弹,他们时刻坚守着自己的使命,即使在维和中牺牲自己的生命,也无怨无悔。他们和我们一样,拥有美好的青春年华,本应轻享,却把青春的足迹留给了山高水长,我们只是想起他们伟岸的身躯,却忘记了他们钢筋铁骨中的那股细腻的柔情;同时他们和我们又不一样,他们身着绿色的军装,时刻不忘肩上的使命,头枕着边关的明月,穿梭于雨雪风霜,在“风刀霜剑严相逼”(曹雪芹《红楼梦》)的高压日子里,如履薄冰,时时刻刻的警惕着。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竖起两道长城,像密不透风的屏障一样,以身犯险,挡住大使,他们不只为了保护大使,更是为了维护索马里地区的和平,为了那里贫穷的难民,为了孩子们那一双双纯真而又童稚的眼睛,他们不顾自己,就算搭上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以张楠为代表的战士就是这样的汉子,几次死神都与他擦肩而过,第一次子弹从他的肩上飞过。打掉了他肩上的电话线,如若子弹在低一些,后果将不堪设想,第二次一颗流弹破窗而入,扎进了他的左胸,子弹在他血肉中距心脏一厘米的位置,他硬生生的把死亡拒之门外。作者写到此处,读者的心刚要放松下来,以为一场浩劫就这样过去了,迎来风平浪静,可是上天没有眷顾我们的英雄——张楠,在一次自杀式袭击中,张楠最终还是不幸牺牲了。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美好事物的消亡,鲜活的生命是最珍贵的,而我们对此却无能为力。这样的英雄在诗人的其他篇章中也有精彩的刻画,以抗战为题材的《芦花红,芦花白》和以军旅生活为题材的《钢铁门牙》就为我们塑造了这样的英雄形象。《芦花红,芦花白》中的朱凡女士是中国的一位女烈士,在抗日战争中不幸被捕,入狱后,不管是面对敌军的严刑拷问,还是诱降,她都不动声色,为了更多无辜生命的,心中的理想,祖国的未来,她宁死不屈,最终英勇牺牲的悲情故事。这首长诗把精神的品质与艺术的韵味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其艺术韵味之一就体现在芦花这一意象所蕴含的象征意义上。芦花之红,象征着朱凡女士花样的青春,象征着啊,一颗不屈而又尊严的灵魂,象征着被鲜血浸染的五星红旗,芦花之白,象征着朱凡女士悲壮的牺牲,生命的终结,以及崇高而深沉的祭奠。英雄不分性别,英雄是“一个古老而又现代的精神境界”,张楠朱凡女士当之无愧,“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陶渊明《咏荆轲》)英雄的心,我们铭记。以军旅生活为题材的《钢铁门牙》给读者塑造了一位真实的硬汉形象,诗中描写一位士兵在一次日常训练中磕掉了两颗门牙,疼痛之余,他居然血吞下这两颗门牙,也吞下了所有的疼痛,让他在生活的磨砺辗转难侧的的时候,“帮他嚼碎泰山巨石般的磨难”,正是这两颗门牙帮他嚼碎所有的困难。

虽然三首诗的写作的时空背景不同,但是从中可以见出张楠、朱凡烈士和那位士兵三位英雄身上共有的品质:英勇、坚强、视死如归、坚韧。作者把中国当代军人那种非凡的意志力与忍耐力刻画的逼真而感人,门牙作为一个意象,是硬汉形象、英雄个性的喻旨,蕴含一种坚强、坚韧有力、刚毅勇敢的品质,是当代英雄灵魂的缩影,“以‘两颗门牙’作为精神代码并在‘两颗门牙’的激励下的英雄成长作为境界来开拓主题的。”[3]正如作者在题记中所总结到的:“是的,我当然要赞美那些永远值得我赞美的优秀男人。因为他们所具有的永往直前的精神,正是人类创造世界——最需要的。”(《钢铁门牙》)王久辛在《军旅诗真的危机了吗——关于军旅诗的发展与走向》一文中认为:“一位好诗人的诗歌之所以展示出来的灵魂是美丽的、激动人心的和鼓舞人的,是因为这个诗人的作品中的灵魂包容、概括、提炼出整个时代的灵魂。”毫无疑问以张楠为代表的中国武警战士,就是这个时代的灵魂。英雄的逝去,真正的让读者自己去思索文字背后的的人文精神与人文价值。一颗虔诚的心,沉重而深情的表达,本是同根,怎能不痛惜,本是同根,又何必相煎?


【痛之思】


《蹈海索马里》这首诗可谓浩气贯长虹,而且诗歌深层的哲理意义更值得我们深思。对战争本质以及对中国武警战士身上所体现的生命价值对当下民族信仰筑的思索是这首长诗最独特的地方。


民族信仰之思

在作者的笔下,中国武警战士身上所体现的勇敢、无畏、视死如归,“仁爱”的精神品质,启发着我们思考。从英雄张楠等战士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两种可贵的精神品质,一种是个人的勇敢、无畏与视死如归。在理想慢慢消失,信仰几近崩溃的今天,在作者真实的笔触下,以张楠为代表的英雄战士,用一种热血激荡的英勇,深沉而积蓄的豪迈,直面死亡的无情与恐惧,这种惊心肉跳的真实,在作者的笔下具有振聋发聩的效果,让人醍醐灌顶。让每一个中国读者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在这样的年代,该持有怎样的理想。周总理在革命年代发出为中华崛起而读书的口号,而在相对和平的今天,在尊重多元的文明中,又该把哪元作为主流的一元,在他们身上我们找到了答案,即把这种勇敢与爱融入到血液当中,在不同的位置上,艰苦奋斗,从而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复兴中华的文明绝不止于几首古典诗词,更在于文字背后所蕴藏的那种人文的精神和情怀,几位武警战士像一面镜子一样折射出历史的深邃,把古来征战的英雄文化反射到每一位读者的心中,让读者去反思文化的根。在各种战争的画面中产生一种思古、怀古、爱古、念古的情怀。把古之精神重拾,丰富自己的信仰,充实自己的理想。形成新的民族信仰和民族理想。

一种是源于仁爱的奉献精神、为济苍生而牺牲自己的献身精神,也就是一种“匹夫不可夺志”的气节。从中国武警战士身上我们看到了中国传统一种纯洁的“仁爱”精神,“仁爱”的思想是孔子思想的核心,“仁”的思想内涵丰富,是爱的演绎和诠释,《论语》提出“仁者爱人”,“这种‘仁’是一种发于家庭,延至社会、国家乃至整个人类、自然、宇宙的普遍的爱。”[4]索马里的中国武警战士用行动诠释了这种普遍的爱。当他们面对索马里那么多骨瘦如柴的黑皮肤的儿童时,他们骨子里这种“仁爱”精神精神如那宽阔的海水漫卷着海岸,泛滥、涨潮。


在不间断的爆炸与枪声中

和恐惧中的索马里人一道

承受着苦难 饱受着灾难

他们给儿童发放书包和食品

以扶助的行为和目含友爱的微笑

表达着中国对世界的感情


这样具有画面感的书写,让我们深刻的体味着中国武警战士那种无私的爱。陕西作协副主席、前《延安文学》总编阎安在王久辛《大地夯歌》诗歌研讨会上提出“王久辛的诗歌是一种‘新主旋律’,突破了以往的意识形态禁忌和主旋律禁忌,”[5]这种“新主旋律”就是爱,一种宏大而又细腻的爱。从张楠等武警战士身上我们感受到了仁爱,这种仁爱源于一种宏大的善,是一种“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的大爱。是推己及人,从吾民族推及到遥远的非洲海岸,“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龚自珍《己亥杂诗之一》),这份情意,深沉而绵长,一种民族的大情怀凛然充斥于天地间。

“精神生命的死亡与生理性生命的死亡亦非同步”[6]张楠的“死”是为了更多无辜生命的“生”,是为了和平而死,一种“舍生取义”生命价值的体现。他的生理性生命是短暂的,但是他的精神性生命是永恒的。正如文天祥所云:“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文天祥《过零丁洋》),他的死实现了对生的超越。在他的内心里不只有自我的生命,而更多的是众多普通索民的生命,于是他选择了后者,牺牲了自己。实现了“生活的个我化向生命的普遍化转变”。[7]而那位黑人女孩却选择了自杀式袭击,生命的意义也就就此终终结了。人的生命不是被生活操纵支配着的工具,不可因为生活的荒谬无望而自杀,而应该在人性爱美的追求中实现对荒谬的超越,以此达到永恒。张楠在奉献中牺牲,体现了一种跨越民族的大爱,张楠的的生命价值在爱的奉献中得以实现,从而获得了生命的永恒。

张楠身上所体现出来一种是源于仁爱的奉献精神、为济苍生而牺牲自己的献身精神,也就是一种“匹夫不可夺志”的气节。从中国武警战士身上我们看到了中国传统一种纯洁的“仁爱”精神,“仁爱”的思想是孔子思想的核心,“仁”的思想内涵丰富,是爱的演绎和诠释,《论语》提出“仁者爱人”,“这种‘仁’是一种发于家庭,延至社会、国家乃至整个人类、自然、宇宙的普遍的爱。”[4]索马里的中国武警战士用行动诠释了这种普遍的爱。当他们面对索马里那么多骨瘦如柴的黑皮肤的儿童时,他们骨子里这种“仁爱”精神精神如那宽阔的海水漫卷着海岸,泛滥、涨潮。


战争之思

作者在表达反战思想的时候,引导读者去反思战争的本质,反思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文明、人道,把战争放到历史的镜子中去观照,加深对现实、对“假文明”的批判,从而加深对战争根因的思索、对真正文明的探求。“对诗性历史的不断追溯,强化诗人批判现实的声音……通过一幕幕历史镜头的回放与对现实的不断追问,来传达诗人狂野无羁的愤怒与悲怆”。[9]对历史的追溯是王久辛先生诗歌创作的一种特质,在此篇长诗中作者用殖民的历史来反思文明的真谛,战争的根因,进而强化批判现实的声音。《肉搏的大雨——谨以此诗为彭德怀元帅指挥的“百团大战”铸碑》和《大地夯歌》都是从历史的大事件中思索开去,分别裁取了百团大战和红军长征两个历史大事件作为抒情和哲思的机缘点,打开历史的镜子,在回顾与重塑中观照、思索当下,在浪漫的书写中保持自己“对于现实社会的强烈批判姿态”。[10]诗歌第六、七小节,作者带我们一起回顾历史,在殖民历史的奴役统治中批判那些所谓的文明,在孩子说唱的歌词中见出他们对公平、自由、平等、民主、博爱的渴望,更强烈的表达出对殖民文明的憎恨。形成作者独特的批判现实的姿态。此外作者善于从战争的表层挖掘开去,直指战争的深层,让人思味良久。第三十小节中作者用疑问的语气和四个反问的句式,道出战因:


我要问的是:谁干的?

高明不属于反人道的元凶

拉一帮打一派

支持一伙打击一团

有必要把兄弟姐妹的分歧

上升到我民主你专制的精神高度吗

自由可以冲击家规法国吗

你的人道难道没有骨肉亲情吗

文明社会是这样推动人类进步的吗


反问的语气深化了意义的所指,使得读者从诗句的表层去荡漾开去,去思索战争的起因和本质以及灾难性的后果。是对如何修正“人道主义”这一重要命题的叩问。让读者去思索某些口口声声宣扬人道主义、自称文明的人恰恰是无休止的战争的制造者和推进者,他们把“兄弟姐妹”的分歧加深,形成持枪相向、你死我活的局面。虽然二战后,索马里地区实现了政治上的独立,但是前殖民时期所遗留的政治和文化殖民问题依然存在,因而难以取得真正的独立。西方的统治者在掠夺物资,奴役索马里人民的同时,把所谓的先进的文明强行输入本地区,用这种自认为人道的文明企图帮助索民从专制落后中解脱出来,不考虑他国国情、他国文化、人民的心里,硬要强行输入。这种所谓的文明的背后其实一直蕴藏着一种“被遮蔽的殖民霸权意识”,[11]是糖衣包裹着的炮弹,这种“殖民霸权意识”的深层则是欧洲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笼罩,是资产阶级统治下的一种意识形态的霸权侵略,以“‘知识——权力’的形式建构殖民的权威”[12]。打着文明的旗号,把这种所谓的文明强硬的灌输,“统治的确立不是依靠武力,而是通过教育、文化宣传等活动制造出统治阶级的利益是所有人共同利益的观念,使被统治者自愿服从。”[13]而在这种“共同利益观念”的影响下,一些被统治者接受了这种观念,与当地固守传统的观念形成敌对,于是在内部形成民族分歧,在矛盾激化中,部族之间产生纷争,私人武装不断壮大,从而发动无休止的战争。便“拉一帮打一派/支持一伙打击一团”进而把“把兄弟姐妹的分歧,上升到我民主你专制的精神高度”这些所谓的文明——自由、民主,恰恰成了无休止的战争杀戮的根因,且看:


黑鹰坠落了

军阀又来了

伴着部族的纷争

和私人武装的

不断扩大

海盗猖獗 绑匪横行

百姓衣不遮体

饥肠咕咕歌唱

饿殍遍野

自杀式爆炸从未间断过”


在这样的战争中,不但一直都隐藏着一种后殖民的霸权意识,而且资本主义趋利、贪婪的欲望在战争中得以淋漓尽致地体现。索马里没有生产枪支弹药的兵工厂,而那些所谓的人道主义者,又是打着自由民主的旗号,把先进的枪支弹药不断地兜售倾泻,“把邪恶的灾难甩在了火药桶上”,“把灾难变成了灾难的灾难”,而这一切都是资义趋利欲望的驱使,当贪婪无限膨胀,不断地驱动着占有欲,人道主义也变了质。作者一针见血的指出:荒谬不被指出,荒谬不被纠正,人类将永无宁日,偏执不被棒喝,世界就永无和平。在辛辣的语言中,让读者去体悟战争的根本原因,人性的贪婪,文明的真谛。所以《蹈海索马里》这首诗在让读者反思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什么是真正的文明,要建设一个怎样文明的世界?即怎样建造一个真正充满爱、公平、正义、平等、博爱,自由、民主的和谐世界。接下来作者从小处着手,从张楠和七位战士的具体事迹中,作者告诉我们真正文明的含义,“所谓的文明就是人的良知要往低处走,哪怕自己微不足道,微如尘埃……”这样的“文明”是从人的良知出发,以爱为原点,以无私为宗旨,“往低处走”,就要真切的深入到难民之中,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去无私帮助那里的难民,真正关注人的存在,从细微处见出文明的真谛,而不是意识形态的绑架。这样的文明才是作者真正关心的呼吁的。从形象的层面看,作者把那些所谓的人道主义者与八位英勇的战士作对比;从人性角度讲,作者用贪婪趋利的欲望和真正的良知作对比,从形象的表层去挖掘人性深层的意义,自是“深文隐蔚,余味曲包”(刘勰《文心雕龙》),言有尽而意无穷,通俗而不失意趣。“文明”之真意,“人道”之所在,自是驻扎在人们心中。


【结语】


王久辛先生这首长诗用一种流奔的情感写出了一种跨越民族的大情怀,用一颗悲悯之心祈祷索民真正意义上的救赎,以及对八位战士英勇行为的赞颂,同时诗歌抒情又有节制,痛惜中有宏远的思索,对战争本质、文明、民魂的思考,为诗歌的形象、情感的深层,增添了一层哲理意义。


参考文献:

[1] 祁鸿升.传统抒情的复位与超越[J].文艺报,2009.2 (B03).

[2][3]黄恩鹏.弓如霹雳弦惊[J].解放军艺术学院学报,2008(01).

[4]吴小华.论《论语》仁爱思想的三个层次[J].重庆科技学院学报,2006.5

[5][6]郑晓江.寻找人生的价值与生命的安顿[J]. 江西社会科学,2001.(2)

[7] 葛琦 焦欣 薛小云. 王久辛长诗《大地夯歌》研讨综述[J].文学报,2008.10(014)

[8] 罗振亚.寻找“大诗”写作的可能性[J].光明日报2013.11(014)

[9][10] 厚夫.诗性历史的独特书写[J].文学报,2008.10(014)

[11][12] 王一川.西方文论教程[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4)

[13] 张旭鹏.后殖民主义与历史研究[J].世界历史,2006.(4)


责任编辑:牛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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