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李杜——性格的转换与诗风的切变

作者:二手志摩   2018年09月13日 10:58      1174    收藏

 若一个诗人,被称为谪仙,他的基本定位与风格就很明显了:浪漫主义诗人,出世求仙不恋红尘的仙风道骨,无拘无束不落俗套的豪放风格,立于山巅仰天长啸仙翁般的形象,脱口而出浑然天成的不朽作品,这就是李白。    
    有谪仙之称的唐代大诗人李白,则是中国诗词王冠上最耀眼的明珠之一。他的青少年在蜀中度过,很早就对游仙问道寄情山水的生活心驰神往。25岁从峨眉山沿平羌江南下,在江南遇著名道士司马承祯,被其大赞“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30岁入长安与天下女冠唐玄宗的妹妹玉真公主相恋却无果。当然玉真公主也没闲着,举荐之后入朝为翰林,因狂放不羁被谗一年后出京。从此道心益坚,浪迹天涯,虔诚地求仙学道,采药炼丹。出门前仙药满囊,道书盈箧,飘然若仙,潇洒而去。44岁成为一名道士。    
    他的寻仙诗在中国家喻户晓。《梦游天姥吟留别》、《山中问答》等等,有龙游九天之神韵,有慷慨激昂之志向,有怆然泪下之神伤,更有穷极造化之妙神鹜九州仙舞八荒之美,充分展示了他多姿多彩极富神奇的一生,体现了他入世度人出世求仙的思想,是中国诗词史上的登峰造极之作,将这位诗仙的气质体现得淋漓尽致,为中华文明留下了难得的诗词佳作。他达到了一诗一世界,字字有珠矶的境界。    
    李白诗最大的特点,就是其才华与丰富的想像力如长江之水滚滚而来滔滔不绝: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如此横溢的才华,略一收束,便是作家诗人梦魅以求的空灵之境: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于是浪漫主义诗人连离别都写得浪漫: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连思乡之情连乡愁也变得悠远: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连孤独都变得灵动起来他一个人都能HIGH起来: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    
    什么是仙,这就是仙。    
    而杜甫是被称为诗圣的,中国唐朝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他所体现的,是现实生活的艰辛与忧国忧民的悲苦,这是一颗悲天悯人的慈悲之心。这是佛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慈悲度人的大心肠,这是入世度人的沉重与不易。    
    这是另一种风格: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是令人潸然泪下的悲伤: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就连听闻官军收复河南河北后那一份狂喜与浪漫,也都显得有一丝辛酸: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然而在所有的沉痛、悲伤都释放出来后,杜甫一样能找到那份轻松与豪放: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他一样能站在群山之巅放声歌唱: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唐诗中李杜这对CP,最令人惊奇的却是小李杜风格的互换。到了晚唐李商隐与杜牧,小李杜的诗风恰好发生了转换,李成了杜,杜成了李。     
    先说杜牧,空灵悠远成了他的主要风格,同样的豪放不羁,同样的才华横溢: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连亡国之恨,都带上了空灵的意境变得不那么痛彻心痱: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写历史更有那一份轻松: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是不是感觉到了这一点:杜牧诗风师承李白?   
    反而是李商隐,开始变得沉重起来,活脱脱杜甫的慈悲情怀: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当然李商隐也有轻松一面,但就是这轻松也透着一丝辛酸: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李白与杜甫的友谊,天下共知。李杜这对CP,永世流传。然而从李杜到小李杜,这中间发生了些什么,你看明白了吗?    
    诗仙诗圣角色的互换,给人间留下了千古难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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