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者，与大地垂直的抒写（外一首）

许 敏

在新城，我触摸到

一根根青铜质地的骨头

泼洒的金黄——

从园林城，到科技城

再到国家唯一科技创新试点市。

初心展翅，天

已为鹰的翅膀

腾出无垠的空旷

泥土的浪，起伏在

赭色掌纹里

被赋予了绿色、航空与金融的壮丽波涛。

而心脏，在弯曲的胸针下

跳动。一枚党徽

给了你砸碎锁链

和重建这个世界的铁锤。

新的起跑线——蓬勃。耀眼。比阳光的犁铧

更雀跃。既向外迸溅

又向内涌聚。机器轰鸣

喷吐庞杂生活里的稀有金属。

伟岸。高邈。与云端对视

与嘹亮的心语对接

在新城，我向

与大地垂直的抒写

致敬。向那些握有信念的根

和一次次的盘旋飞升致敬，向所有明亮的

温暖的、炽热的、永恒的

证词

致敬！

也向那些籍籍无名的道路

致敬；向那根纤细的

芦苇，致敬。

在小草和朝阳之间

一定有沸腾的血

盘旋而上

恒久地燃烧

将城市的未来照亮！

风吹稻花的祖国

江南。江北。阳光的动车疾驰

风继续吹。千顷原野，万顷碧涛

大河畅流。我必须以美的方式接纳

这乡村的幼儿园，农贸市场，商业街，休闲广场

这新农村的工业示范园区，可视电话，宽带

竹林，果园，高铁，机场

我必须屏住呼吸，才能无限接近

钢蓝的天空，锃亮的云朵

一群牛羊、一滴露水的欢笑

燕子。犁铧。正以光速点燃青春渴望

而季节也以火一般的爱情，灌浆、扬花

馥郁的空气传递金质的嗓音

击中我的心脏。仿佛神的低语

我的体里奔跑一条高速路

沿着虫声与蛙鸣，在星光下抵达

多么肥美的泥土——

到处都是水稻熟悉的面孔，都是人间爱的烟火

风吹稻花。美得那么确切

所有的爱都孕育在鲜活里

我看到青山绿水，儿女情长

每一个热爱乡村的人，候鸟一样

翅膀里藏着闪电。阳光手拿錾子，万物皆静

只有水稻稳不住自己的呼吸，像个谦恭的小学生

把对泥土的爱，朗读一遍、默诵一遍

风继续吹，一排麻雀栖在落雨前的电线上

对劳动敬仰，对丰收渴望，它们的心里也有个小小的家园

一位俊俏的农妇鼓胀着乳房，和一株灌浆的水稻都在汲取

阳光、雨露。跟紧季节的脚步，我是田野里那台奔突的拖拉机

在乡村，你熟悉这种力，这种持久的品质

像潮水一样，没有起点、没有终点

风继续吹。一条大河，风吹稻花

我总是在不眠的夜晚悄悄地返回故乡温软的心脏

义乌的一个秘方

晓  弦

在义乌，那个最浪漫主义

也最实用主义的配方

来自于当地一个叫骆宾王的孩童

七岁的他，用一首吟鹅诗

换来一碗诱人的八宝银耳莲子汤

他把初唐那个没有蝉鸣的池塘

看作另一碗八宝银耳莲子汤——

白的鹅，曲的项、红的掌，绿的波

以及恍若饥饿时由心而起的

“鹅、鹅、鹅”般趣味的韵律

直抵一首五言格律的黄金分割

这样的分割，滋阴润肺，补脾安神

适用于心烦失眠，干咳痰少

这样的配方，可治愈你的

口干咽干食少乏力，与心神疲惫

让你一下子有红掌拨清波的冲动

直到370多年后，更多的义乌人

滋生出白毛浮绿水的附庸风雅

他们用七岁的骆宾王的眼光

找到另一张专治贫穷的妙方

这妙方，居然是一副鸡毛换糖的货郎担

和货郎担上搁着的

那块太阳般黄澄澄的糖饴

他们来了，乐此不疲地串村走巷

从日出东方，到夕阳西下

把土制的羊皮拨浪鼓诗意地摇响

那些多姿的泥猫、面捏的孙悟空

那些迷人的弹珠、彩色的蜡笔

那些《小兵张嘎》《南征北战》剧照……

引来众多孩童的好奇与垂涎

那么简单，简单得只有糖这样一种分子

却换来鸡毛、鸡内金、猪鬃、牙膏皮

换来破薄膜、烂胶鞋、旧尼龙袜……

那些鸡毛，沤肥让五谷茁壮

做成鸡毛掸子，可拂去眼前的迷津

让人想到鸡毛飞上天

这梦幻般绚烂的现实——

直至换来无与伦比的喜悦，直至肩头

再也担不了太阳般的负荷

才在一个叫廿三里的街头

用条石或木门摆设盛大的地摊

毫无疑问，如今这座国际商贸城

是义乌人刚从肩头撂下的货郎担

那些边打着手势边说着英语的贾商

是另一些等待换商品的洋孩子

有着“鹅、鹅、鹅”般趣味的韵律

直抵一首五言格律的黄金分割

灰蓝色

这 样

背 影

那么多楠竹，淡竹，寒竹，苦竹

多么像红军的背影，那么多险峻的陡坡

碉堡，界牌，多么像红军的背影

那么多风，那么多雾，雕像

纪念碑，那么多开着的花，多么像

红军的背影，他们排着队向山里走去

一路上唱着歌，他们背对着我们

一路上排着队，唱着歌，向山里走去

灰蓝色

只有战斗过的人

才配得上这一种颜色

只有在战争中死去的战士

才配得上这身衣装

只有正直的人

怀抱信仰的人

只有皓月和浩荡山河

才配得上这光芒

红 军

想看一看井冈山上的红军

看一看他们的土坯房

想听一听十送红军这首歌

听一听冲锋号的声音

想摸一摸山顶的石头

摸一摸石头里的心跳

这里每一寸土地是用命换来的

每一根草都埋着一位战士

相对于活着走出去的人

我更缅怀那些死去的无名英雄

他们和我们一样年轻过，曾经是

学生、孝子，曾经被深深爱过

托 孤

想起昨晚演出的节目中

有一对夫妻要去参加红军

临走前，把出生不久的儿女

托付给老百姓，可那是

亲生骨肉，怎么也舍不得

走几步又要回过头来

拜一拜，恐怕一辈子也

见不到了，他们两个人

在台上哭，台下的观众

也在流眼泪，我第二天醒来

仍在挂念这个情节，走在

井冈山茨萍村，仿佛我们

也是先人托孤的一部分

照片中的女红军

看着照片中的自己，青涩的

样子，忍不住流下泪来

那个年代深深爱过的人啊

能不能，再来爱我一次

像你年轻时那样，宠着我

不顾一切地宠着我，好像时光

又回到我们的身上

我是穿着草鞋参军的姑娘

哥哥，我是向你敬礼的姑娘

你站在哪里，哪里是我的家乡

西部凝固的山口

——献给共和国钢铁工业建设者

齐冬平

再也不会有西部了 玉门关早在 

开拓者的步履中洞开 

捧一把黄沙扬向天空 

散落出茂绿的梦环 

就在山口 

那口井依旧在吗 

父亲用脊梁托起的高炉 

充满泪花凝出的 

洪流 

啊 

西部

再也捧不出了 古老的槐树魂 

绕紧西行的脚步 久远的驼铃 

溢出黄澄澄的年轮 

匆忙吗 驼铃从遥远走向 

遥远 

明白的天空流荡着 

绿红相间的时间 

西部凝固的天空奔跑着 

长城洒脱的雄姿 

老孟泰仍在 

高炉作证 

不去提起那口井的传说 

先人的眼里放映着孔夫子 

世纪的沉浮 远去了 

西部的遥想曲绿了 老了 黄了 

串串思慰抛过铺下世界的旋律 

旋转的天空 

父亲的枯干就是原料厂低哑的 

吟唱 

井口没在黄沙里 浸泡出大夜战 

悠扬的回声 

父亲去了 有了黄沙一般的年龄 

别去抚摸吧 一串动情的日子 

选择火红就是青铜固体的匆忙 

就是锤炼日子艰难的炉口 

挥动一下吧 以男人的三角肌 

折出脚手架 铁柱钢骨 

西去的流泪在月柔的星际 

又是火红的梦 不能摆脱的撞击 

把真诚铸入坯子中吧 

拳头的力量能打碎飘泊的阳光 

揽住钢流滚滚的大势 

让宇宙更暖 心的躁动立浮在 

深远的反射线 

西部钢厂又在山口 

父亲的后代在大山的怀里

大变迁

——纪念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周年

金占明

我不记得多少重要的事情

写进1978年的日历

但记得妈妈缝制的老棉袄

还有一件灰色涤卡的外衣

伴我度过大学时代

和北方漫长的冬季

每月十五元四角钱的伙食补贴

就是那个年代的骄傲和欣喜

春节回家的路上

带二三十斤面粉——送给伯父的见面礼

挤上人满为患的长途客车

气喘吁吁

那时多吃上几顿白面皮的饺子

是多少乡村人的希翼

新娘结婚要的四大件

手表、自行车、收音机和缝纫机

记得1988年

自己博士生的二年级

那件爱不释手的西服

在家乡是那样被人瞧不起

他们不知道城市掀起了西服潮

也不认识昂贵的人字尼

从京城回家乡的绿皮列车

惊人地拥挤

小小的厕所内

也有几个乘客小憩

但在校园内的房子中

家里有了彩色电视机

在北京学生宿舍的楼层里

可以在电话里听到家人问候的话语

每月的工资和补贴

62块钱人民币

1998年，

又是十年过去

借着对外开放的东风

自己也有了两次北美访学的经历

那是好多读书人曾经的梦想

也是个人履历表上的绚丽

讲台上自己也会侃侃而谈

哈佛大学的新案例

异国雪地上排满的家用轿车

昭示着我们与西方国家的巨大差距

那时的肯德基、麦当劳和比萨饼

在中国和美国的餐桌上代表着不同的意义

从美国归来带回的7500美元

让妻子的脸上洋溢着喜气

年家庭收入第一次超过10万元

也预示着中国人的生活迈上了一个新台级 

2008年属于一个新世纪

洋快餐早已不再新奇

林立各种中西式餐馆的街道

留下了各国商客和朋友的足迹

家里新置的两套商品住房

让自己告别了羡慕别人的往昔

别克牌小轿车

成了校园代步的工具

和外国友人聊天

自谦中也隐含着站立起来了的扬眉吐气

家乡的柏油路上

也早已响起悦耳的汽笛

田野上的播种机、收割机和脱粒机

早已取代人力和畜力

问及现在的生活

乡亲们常常笑而无语

2018年我已年过花甲

改革开放也经历了40年的风和雨

驾驶着新购的奔驰牌轿车观光

全家人有说不出的舒心和惬意

手机换了一代又一代

网上购物和手机钱包成了生活的新情趣

出国旅游度假成了家常便饭

那是以前连想也不敢想的奢靡

年轻的同事讲一口流利的英语

在国际论坛上讲中国故事的启迪

家乡农民住的小洋楼

让都市人也感叹不已

铮亮的柏油路

已经铺到了家乡的村子里

缩短了城乡之间的距离

第一次给山村打上了城市化的印记

40年的改革开放

不是终章而是序曲

更美好的祖国

是所有华夏儿女的祝愿与期许

在星空与大地之间（外一首）

阿 成

我的爱在星云中沉睡——

下面是沸腾广袤、一边新生一边

湮灭的土地；我古老的滋孕鸡鸣犬吠的村落

在夜里消失了，迁徙不再回来的人们

把泪水洒在河边，古屋随大树塌陷，倾巢的鸟儿

在月光里迷失，它们的新居比人类困难。

尘土飞扬，挖掘机和铲车的轰鸣，颠覆

既往的宁静，钢爪紧握青砖黑瓦的头颅

高墙顷刻变成齑粉，无法消化的钢筋，与

电杆绳索裹成一团，身背编织袋的拾荒者

在废墟上走动，哦，我再没有远离又返回、热爱又嫌弃的故乡。

我的爱在星云中苏醒——

在大湖的边缘、故乡的正南方，一座新城

正拔地而起，梦幻丛生的楼宇，霓虹眩目的

夜色，随清波漫溢；码头上停着即将出发的

巨轮，鲜亮的甲板领着我们抵达四面八方。

我幼小的孩子在阳光下成长。这是量子和智能的

时代，老旧像浪花冲至岸边，死亡是可期的，

以牺牲者的姿态把动能交出，淘汰者不要气馁，安心

做他们起飞的机场吧，带着对太阳与宇宙的崇拜；

翅膀划过高举的树枝，不要期盼停止，新的星辰

催促他们飞翔、遨游，攀越看不见的高空…… 

秋风吹热了库山村

像一场恋爱，秋风在坞口得到加速

它脸热心跳、激动忐忑的情绪，被

路过的收割机和运输车看见……

——古老而现代的村落，秋风的加速度

从山边的豆叶开始，它吹得豆子

哗哗脆响，吹得芝麻蹦蹦跳跳；田野广阔，

它一层层掀开金黄的皮肤，一垅垅的谷子

裁倒在机械或木质的腹中；秋风吹熟了稻田，

吹醒了育雏的鸟雀，吹亮了粉黛的村落，吹得

山上的橡籽、毛栗从枝头跳下，在草丛中

耳语，那些枫树、栎树、杨树摇头晃脑，

半边青半边红，仿佛一对成婚的新人……

不是里尔克的秋天，需要几日成熟

这是皖南山区一个平常的秋天，

首个丰收节赋予它新的涵义：

南瓜、红薯、高粱、玉米挤上了前台，

草垛、稻桶、风车、团箕

抖落经年尘埃，它们的欢呼，给秋天的脸庞，

涂上了古老崭新的诗意。

港珠澳大桥之歌（外一首）

韦东庆

你把桥放在梦中，

我把梦放在桥上。

你筑一个有形的梦，

我筑一个无形的桥。

你从天上来

我自海上过，

相知港珠澳，

同心圆梦桥。

你让桥上的梦美丽，

我让梦中的桥矗立。

你在桥头听涛语，

我在海中看天宇。

天之骄，

海之骄，

相知港珠澳，

海天共逍遥。

爱上他，拥有他

他是沉思的雕塑，矗立的地标。

他是曾经屈辱的心痛，如今崛起的脊梁。

他是你我长久的呵护，一往深情的注目。

让欢歌的海豚走调，让岸边的渔女回家，

还有海中的花贝，和那晶莹的龙虾。

让天边抹红的云霞，组成飞舞的翅膀，

——飞向他、追寻他，

缠绕他，塑造他。

当你爱上他，你就拥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