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里的古剑

两千年的漫长，竟未曾在你的身上留下丝毫锈迹
高超的铸造技艺，使你更像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依然闪射寒光，令所有词语凛然生畏
展现一种锋利到极致的巅峰美学

这些不过是外观，目力能够触及的表象
而你的真身隐藏在致密的金属分子深处，难以描述
苍茫黄土覆盖下的幽暗墓室，囚禁的
是形体，却消磨不了你与生俱来的灵锐之气

万籁俱寂的午夜，我常看到你
剑芒冲天，如迅电劈击，让窗外的月光失色
也常听到你惊蹶而起，舞动生风，搅起一片神哭鬼泣
豪气干云和壮怀激烈的啸吟：长一声、短一声

你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因而决不会发出英雄迟暮的悲叹
谁说时间无敌？你用不卷的锋刃
蔑视岁月沧桑。世界万物无一能逃脱
衰亡的宿命。但唯有你不死

一块卵石

起初，你被流水剥离母体，裹挟而去
坚守着一座山的坚硬和崚嶒
不甘忍受摆布和欺辱，更不愿随波逐流
你不停地大声质问、抗议，甚至壮怀激烈
与同伴合谋，揭竿而起
掀起一场又一场武装起义。以至于流水
常常被搅起滔天波浪，不得安宁
——当然，这是遥远年代的事了，你早已遗忘殆尽
记忆的数据库里再也找不到丝毫的痕迹

现在的你有着优美的弧度，和
令直射水底的阳光也羡慕的流体造型
你得意于自己的形体，惬意于周围的环境
从内心深处感激流水的塑造，当作自己的母亲
继续享受丝绸般温软的手的抚摸
像尚在襁褓中未长大的婴儿

一条鱼游来，在你身边徜徉
你千娇百媚，借机炫耀自己的玲珑和圆润
随便也不忘称颂母亲的恩德
至于那条鱼目光中的意味和鳍尾摇摆的语言
你已懒得再去思考、领悟，更不愿为
自身注定会磨损消失的命运
劳心费神，发出终极追问
你就这样静静地躺着，保持一种陶醉的怡然
任思维的细胞，在极度舒适中锈蚀、荒废
直到任何声音也无法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