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如果，我是一名医生或护士
便让我去到武汉
疫情最险恶的抗魔一线
和他们同舟共济，救死扶伤

如果，我是一名警察或军人
我请求，派我去往
那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战斗。救死扶伤

如果，我是一名指挥官
请赋予我，最大的权利
开辟救人通道，调配资源
决不能落下任何一位落难同胞
更不允许，草菅人命

 
如果，你是一名诗人
希望你的诗行里
扼住赞美的歌喉，无良的谬论
那些苍白的词语，告诉我
祖国，此刻，正在煎熬……

2020.02.01

◆打铁匠
——兼致刘年

要善待铁，善待钝器——
把它放进炉火中

要使劲,敲
打掉它身上的锈斑、豁口
直到全身发亮
直到露出，锋利的牙齿

好的打铁匠
会把自己当榔头,使

有的时候
诗人也是打铁匠
也有人说，打铁匠亦是诗人

有一年
我家的镰刀，被村里的铁匠师傅打成了一弯月牙

2020.03.12

◆ 酒，是高粱写的诗

——“上江的酒，是高粱写的诗”
这里的高粱，被乡亲们
一一领养。从育苗到收获，它们
是被赋予了金子般的一生

夏峰的高粱
要无忧无虑的生长
要长成火的颜色
要长成国旗的颜色

火红的高粱啊
在你成为醉人的酒，之前
你会被高高的捧在手中
你会被太阳暖暖地晒着
甚至，会被挂在墙上
成为镜头里的主角

夏峰的高粱
拥有我们想要拥有的——
阳光灿烂
红红火火的生活
你的一生，就是我的乡亲们
劳动的一生

被我写进这首诗的高粱
是酒的灵魂
我的诗，不能醉人
只有上江的酒，一喝就醉

2020.05.01

◆ 枫树岭水电站

白马源铜山源两道奔涌不息的
高山流水，像两条腾空出山的蛟龙
它们在君石村交汇集合
相约一同奔向凤林港，奔向千岛湖

一道水闸，就是一道命令
把两条水，拦在一个叫枫树岭的地方
水被关，因势而涨即成湖
人被困，他们也要找活路
乍坑，沙坑，君石，梅川，李家
村民拖家携口，带着锅碗瓢盘
有的去了汾口，有的去了姜家或者
更远的远方。他们把瓦房，土地和祖坟
都留在了原地

湖水在时间里凝聚。用一块手帕
抹去伤痛和泪痕。一面镜子
它把险峻的山峰，拦腰折断
并映衬出它的隽秀，旖旎和平静
它们在湖底暗流涌动
在深幽的涵洞中潜行

远离故土的人呀
血液里，涌动着永不平息的河流
即使在遥远的地方
他们对故土的眷恋，随时都会像涵洞里的流水
经过九曲十八弯
在出口处，倾泻而出——

2020.05.05

◆ 白马红军墙

就是钢铁之躯
这样一动不动，站立八十多个风雨春秋
也可能早已腐锈，或者倒塌

是什么样的意志和信念
支撑着
这样一面土墙
一面在乡下司空见惯的土墙
屹立不倒

浙西山区，白马山中的一个小山村
就有这样一面
红军标语墙

雪白的墙上
密密麻麻，竖立着写下一串串标语
字字句句，像春天倒挂的杨柳枝
绽放的柳芽孢

这些从抗日战争时期
写下的，歪歪扭扭的字
直到今天
仍然散发出，灼灼光辉

站在
炮火洗礼过的红军墙前
扪心自问
我们的理想，在物质和金钱的驱使下
有没有
动摇。坍塌

2020.05.06

◆ 白马纪念碑

进入白马
看不见腥风血雨的战斗场面
听不到炮火轰鸣的战斗声
时间的清风，吹过八十余栽
昔日的战场
只留下一座耸立的石碑

“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
“红军烈士永垂不朽”
几个熠熠生辉的大字
站立在，石碑上
像军姿笔挺的战士，时刻保持着
威严

耸立的石碑
像一把利剑
直指云霄。如果把它握在手中
可以灭掉
一个团的敌人
即使在和平年代，它的威力
也足够让心灵龌龊，失去信仰的人
——颤栗

2020.05.08

◆母亲的土地

一
春天，撒下种子
秋天，收获粮食

土地
谦卑地，躬身我们的脚下
富饶抑或贫瘠
日复一日，养活着……

我的母亲，已年过八旬
因为对土地的眷恋
躬身，晨钟暮晚

撒下手中的种子
像种下自己的孩子
小心翼翼
朝思暮念——

二
一爿土地
就是一个小小的国

母亲的菜地
就是她的理想国

“青菜抽苔如筑塔”
大雪覆盖之时，母亲认它为“塞外昭君”
白菜雍容。每到冬日
腌制冬菜
菜心如玉，母亲视它为“贵妃玉环”
青椒翠绿。味蕾和咽喉
每每相交，母亲亦以“闭月”为之正名
又如番茄  四季豆 黄瓜……
母亲一概视它们为“西施”
在母亲眼里
菜地里的土疙瘩也是极为美丽的——

三
而今，母亲
还是放不下那块篱笆地
像是恋恋不舍的国
母亲啊！
其实是不愿被当成，那把闲置在墙角的犁耙呀——

2020.05.13

◆大海
——给小西

目光所及
大海，荡漾着草原般辽阔的思想
草原和大海
因辽远 空旷 深邃 
它们在诗人的地理上，已经结为姊妹

风清云淡的日子里
大海就在脚下，嬉戏呢喃
像一个触手可及的亲人
我们把它，拥在怀里
抚摸，亲吻，和它融为一体

“它把一些人送入海水深处，
把另一些人轻轻托举到岸边”

如果我要写一首诗
我会对着大海，大声地朗诵——

因为你的宽广
一个女人，把她的日常，当做远方……

2020.05.28

◆诗者

不是词语堆砌的泥瓦匠
不是空中花园的掘墓者

他们
只是从语言的废墟中
攫取出：蜜蜂 闪电 刺猬 玫瑰 母亲 土地——
更多的名词、动词和形容词……

他们不只是邮递员，也不仅是构筑者

更是一名聆听者
——听从了内心，神的召唤

2020.06.04


◆湖畔偶语

有段时间，喜欢一个人站在湖岸边
面朝西边，静默——

偶尔
会看到一群大雁
从湖的这边升起，朝着湖的那边远去——
一会书写成大写的“人”字
一会又变幻成
训练有素的“一”字列队

天空之上
雁群庞大
它们正在用生命书写着
南来北往的
一生……

大地之上，我走过了半辈子
人生的步履，仍
起起伏伏，歪歪扭扭——

2020.11.02

◆村落记

长在
岸边的村庄
像风铃，被永不干涸的溪水
串在一起。风一吹
——乡愁
就，叮咚叮咚飘荡开来

山谷的风
从古吹到今
一些人，一些事，已随风飘逝
有的成为牌位
有的成为先祖
有的成为记忆里的追思
有的成为家谱里的汉字
只有溪水，不紧不慢
像血脉，永不停歇——

走在
水泥固化的村道上
洋房，绿道，标语
模糊了——
鸡鸣犬吠
牛羊成群
记忆深处，儿时的小伙伴

偶见
河道里，浣洗衣物的大妈
巷子里
三三两两，高谈阔论的大伯
恍然回神
哦，这就是我的村庄

天涯海角
远离故土的人呀
请把三指
轻轻地搭在，手腕处
是否可以
清晰地抚摸到
贯穿村庄，永不停歇的流水——

哦，这血脉……

2020.12.08

◆柿子记

风，吹着，吹着——
就把山坡上的
柿子树催熟了
——红彤彤的小灯笼

小时候
外婆总是盼着，我们这帮小孩
像一群麻雀。叽叽喳喳
时时围着她，转
年底了
早早，就把两盏红红的灯笼
挂起来

风，吹着，吹着——
就把外婆，吹到了
村庄后面的，坡地上
几棵柿子树
散落在，四周
每到深秋
红彤彤的灯笼，就会
挂满枝头

年关
已近
被风吹瘦的柿子
还在枝头翘首眺望吗……

2020.1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