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间野草,像极了我的亲人

鸭跖草、狗尾草、节骨草、酢浆草、扁杠标草
龙牙草、牛筋草、斑种草、狗牙根、土荆芥
马唐、石松、青蒿、刺蓟、牛膝、紫花地丁
香附子、牛毛毡、菟丝子、矮慈姑、鸡矢藤
…… 它们或是长在沟渠边, 或是卡在石缝中
或是匍匐于河滩上, 亦或是躲在
背阴的犄角旮旯——
皆是各安天命, 各得其所
它们似乎并不寂寞
风是常来走动的邻居
而月色也从不吝啬
会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给它们一一盖上浅灰色薄被

它们大多没有什么药用价值
可以咀嚼并食用的又太少
因而被否定与忽略
只剩下一串干瘪的名词

这些人间野草,像极了我的亲人
他们一生淳朴、厚道、不争不斗
按节气做事
涝时盼晴,旱时祈雨
不逾矩、守纲常
祖上传下来的家训像真理
他们的额头上都有着醒目的
深刻皱纹
如果一根根卸下来,都能晾晒
沧桑与苦难
而内心却像一颗紧实的苞谷
掰下一粒,像掰下一粒隐秘的心事
掰下最疼的那一粒,他们也会噙泪、抽泣
然后,用粗布袖口揩一下
扛着钉耙下田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这些顽强而又有些悲凉的
小人物的命运
很少有颂词顾及
他们从降生直至离去
都悄无声息,仿佛也像野草一样
2021.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