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中的月亮
花纹

打水的人，从不问岁月和青苔
也不问被水打得光滑的井壁
水打光了，月亮就做回了它自己

喝井水长大的我们，对于井水
有着一份有别于河水的亲切之感
背井离乡，那口老井
便以水的动静，窥探
从井底漫至井口的月光

生活在村庄的老人
一生只用一只水桶
只走一条老路，像那口老井
望着天上的明月，用泊在水中央的井绳
对远方，一次次地打捞

 

保安张富汉
南国123

他在我们单位大厦门口值守
敬礼，微笑，是见面的标配
他22岁，从农村来到城市
除了我们单位，还在另一家当保安
有次拉嗑，他冷不丁地说
“要是娶你们单位一个
正式工回家当老婆，多好哇”
后来，他回老家娶了本村的媳妇
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
我记得他叫张富汉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不说出来
你不会知道身旁的一棵小草
或者一棵树，它们到底在想什么

 

哑钟
依柳望月

越来越像了。你枯坐的样子
青铜色。锈迹斑斑
边沿有破洞

你明白，是那些时间的水
一滴，一滴，穿透了石头之后
又穿过了你。你用手挡风
躲避刺眼的光芒
你必须忍住
四面八方的敲打

就像现在，那些洪水一样的悲伤
在你心里来回撞击
发出巨大的轰响
蚂蚁趁着微弱的星光继续赶路
而周遭，依然那么安静

 

望海
与江南对坐

我坐在一块突兀的
礁石上，望海
心里很干净
那些浑浊的
难以忍受的碎片与心事
交给海浪好了

大海深处，吹来咸腥的风
大浪淘尽的沙子
铺在无人的海滩
月亮将要升起
照亮属于我的那一粒沙子

 

郭家塬
乔文

哪里还有姓郭的人家
天旱收成少，人早就迁走了
外婆一边讲故事
一边拉着我爬山路

郭家塬很平，也很大
在沟底看，是座大山
在对面山上看，还是一座山
只有在塬上看才不是山

外婆有几亩地
每年春天种上
包谷和洋芋
直到秋天才去收割

有一年收成好
收完庄稼天早就黑了
赶着牲口，驮着麻袋
借着月光往家里赶

我在外婆背上睡着了
梦见郭家塬的包谷和洋芋
还有外婆讲的故事
山路一下子沉重起来